一直记得那年秋天，刚过完19岁生日的我被分配到了某个小镇邮局里，当上了一名话务员。

　　那时电话在当地人的眼里还是神秘的奢侈品，稀罕物，记得去县局培训时，负责人带着我们去现场实习，一走进机房，只见一排排整齐的座席，一个个头戴耳机的姑娘，一声声甜润的话语和着一双双灵巧的手上下飞舞，构成了一段和谐的交响曲。那场面深深地震撼着我，心里充满了对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的向往。

　　工作之后，才知道那时的总机是人工式的，电话都是手摇式的，基本上是黑色的，摇起来非常吃力。摇快一点，还会发出“唔唔唔”刺耳的声音、打电话更是吃力，时常出现占线、打错或打不通的电话。而在乡下，一般不是十万火急的事，农民们也是不会选择打电话的，一来都是十二万分的紧急。于是常出现这样的情况，打电话的人眼巴巴地站在机房外看着我们，我们眼巴巴地等县局的电话，有时运气好，十来分钟就通了，如果有时遇到线路忙，或通了人不在的情况，就又得等上几个小时，甚至一天。而电话一通，接电话的人也无一不是一种表情，只要话务员一叫到自己的号，马上飞快地跑到电话间，迅速拿起话筒，扯开嗓门就是一声“喂——听得到吗?”那声音大的跟吵架一样，不过还好，大家都能体验到这种心情，心里还会为他不知能否听到对方的声音，而暗暗焦急。

　　那时我们在小镇邮局当话务员的还兼电报员，只要总机上那小小的114专线的门牌一掉下来，我们的神经马上紧绷起来，线一接通。就传来114专号小姐简单的两个字“电报”。于是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扔下手头所有的事情，迅速拿过笔跟电报纸，在几秒钟之内，就抄下了电报，那时的电报，不是家里人病危就是出了什么重大事故，不能有一丝的马虎。而电报代码是靠我们一个代码一个代码背下来，要求在一边抄写时，一边就能马上翻译成中文。写成电报之后，交给投递员投送出去。

　　记得有一回上夜班，因为是冬天，打电话的人不多，我也早早就准备休息了，睡到半夜时，觉得越来越冷，正迷迷糊糊地想着“明天是否下雪了。”就听到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打声，接着传来一位老人带着哭腔的声音“姑娘，快帮我打个电话，我孙子发烧快不行了，得叫孩子他妈赶回来，麻烦你打一下吧。”我急忙披衣下床，开了门。两个老人站在门外，头发上，眉毛上全是白白的一片，冻得嘴唇发紫，身子哆嗦的站都站不住。我急忙将他们让到机房里，马上报到了县局，县局转市局，市局再转其他省，经过多处转接，好容易接通了对方，但电话杂音特别大，对方声音好似天边的蚊子般微弱，两位老人的听力又不好，我只好代为转述，那边大概以为我们打错了，隐隐约约不知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。等了几个小时的电话，就这样眼睁睁地断了，看着老人失望的眼神，我的心里也不好过，最后，只好为两位老人发了份电报过去。等到一切办好时，天已是大亮了。

　　就这样，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夜班，几年下来，我的体重一下子就轻了十来斤，睡眠质量也一直不好，听力也因为长期被振铃振掉的关系，有所下降。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不用上夜班，可以平平稳稳地睡一个安心觉。

　　也不知什么时候起，一成不变的手摇电话，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，取而代之的是先进的程控自动直拨电话。在我所工作的那个小镇，我是第一个经历这个可喜变化的话务员，人们早早地候在家门口等着我们的到来，我与机线员配合，一个将手摇电话取下，一个将程控电话装上，当户主带着惊喜打出第一个电话时，当那“嘟--嘟”拨号音传入我们的耳朵时，当对方的声音清楚地传来的那一刻，我们与用户都激动得热泪盈眶。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阳光与那时的泪光，快乐与激动是如此地充斥着这个小镇，人们打电话的种种不方便将成为历史。普通老百姓人人都能用上电话，将不再只是梦。

　　随后的几年，随着我国信息通讯事业的不断发展，电话已成为人们日常工作、生活和社会交往中不可或缺的主要通讯工具，从传呼机到大哥大到现在的三G手机。打电话真是方便，呆在家里可打、走在路上可打、坐在车上也能打，城里的街道两旁相隔不远还有IC卡电话、公用电话、邮局电话，还有国内电话、国际电话、全球通电话，跟过去单一的手摇电话相比，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　　现在，我与我的同事们，都不用上夜班了。偶尔讲起那个时代发生的事，也是感叹颇多。关于手摇电话机的故事，在脑海里也变成了遥远的往事，过去的永远过去了，将来的，一定会更美好。我期待着也相信着。

　　王叶婕(职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