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与我虽同母异父,然其年长我十多岁,从小是她将我抱大的,故感情特深。
姐名秀英,长相与名相符。姐仅上过三年小学,虽识字不多,但能“估懂”普通家信,能看懂家庭电视剧,亦能用带乡音的普通话与客人交谈。据母亲说,姐小时候边割猪草边看书,成绩都是100分。此话让我惭愧不已。我读了十多年的书,仅在高中阶段上物理课时被老师批了一通后,赌气才考了唯一的100分。小时候,姐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:“读书要好”。这是一句很普通的口头语,但我从姐的眼神中分明读出了一种极复杂的情感!姐天性聪慧,渴望读书而未能读成书,这是多么大的一种遗憾!姐是为了我而被迫弃学的,她是多么希望我能读出名堂来!我出世不久,父亲即高位截瘫,长期卧病在床。母亲照顾了父亲就照顾不了我。受经济和精力的双重限制,再加上农村“重男轻女”观念的影响,姐也只能当我的“保姆”了。而我从小就不“安分守己”,特好动。某日我从床上滚到楼板上,姐抢步想抱住我,因惯性作用,姐与我一起从楼梯头直滚到楼梯底。我惊哭不停,实则毫毛未伤,姐却眼角碰出了血,至今疤痕突出。
姐“破相”后,情绪愈加低落。不到16岁,姐就出嫁了。
据姐说,她的出嫁是十分无奈的。因为姐夫比姐大十几岁,且“破相”十分明显。姐夫鼻子动过手术,不仅痕迹一目了然,而且说话翁声翁气,不清不楚。不过姐夫是百里挑一的“好人”,一生只知奉献于他人,不知受惠于自己。况且当时的姐夫还是一个国营大农场的场长(按行政级别套该是县处级干部)。从理智的角度审视父母亲当时的选择(其实是母亲作主,父亲的态度是“无可无不可”)是无可非议的,然命运的安排却是挺作弄人的。三年困难时期,姐夫响应党的号召,为国分忧,主动要求回乡种田。谁知一回乡即陷入“苦海”。姐生了三个女孩后,姐夫的背也累驼了。然姐夫还是不停努力,直到生了两个男孩后,姐夫才心满意足。父亲对姐夫是相当尊重的,但为了“生孩子的事”父亲痛骂了姐夫一顿,斥之为:只知生,不知养!
父亲去世后,姐夫常步行二十里将全家省下来的大米挑到我家(自家吃番薯丝干),担心我读书时营养不够。每念及此,泪难自禁,心酸无比……
姐对姐夫不那么喜欢我是明白的,这也是姐此生的第二个遗憾。然人生倘无一点遗憾,亦就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了!
好在上苍总是有眼的。姐的大儿子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破土而出,现在已成了商界的活跃分子,资产近亿。姐的遗憾也被欣慰之情渐渐取代。
水大侠(公务员)
来源:温州日报 责任编辑:赵爱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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