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携女来到城里看我，朋友请客。吃饭的川味排档位于城市一个僻静的巷道边，那是我们常去的地方。

　　南下的强冷空气，让城市的夜晚显得格外冷。昏黄的路灯下，在离排档大门20多米远的路边，我留意到一位60多岁的老妇女与一名约摸10岁的男孩，他们孤单地停留在一棵落尽了叶子的梧桐树下。估计那老妇女腿部有毛病，坐在地上，膝盖上还搭着一床在夜色里看不出颜色的破旧被子。那男孩子拿着一只葫芦丝，靠在树边，默默地看着我们几个人朝他走来时，很卖力地吹了起来，那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一首歌曲《流浪之歌》。

　　这是2008年1月初的一天，离春节还有20多天的日子里，这首曲调在刹那间触动了我内心，可我只是一个过客，就跟路边来往的行人一样，只会熟视无睹眼前的一切。我们与小男孩擦肩而过，直直走进排档的大门，把那伤感的曲子丢在了寒冷的风中。

　　我和朋友们都属于好酒之人，席间一开始就相互敬起酒来，不觉有了醉意，交杯举箸间，突然发现7岁的女儿此时却不知溜到了哪里，刚上桌子前，她还窜来窜去，一转眼就没了影子，叫了几声不见人应，有些放心不下了。我招呼妻子去寻，她下楼许久才回来，说人是找到了，可就是不肯跟着回来。我说怎么会这样呢，妻子指指窗口说，你自己看看吧。我起身站在窗口朝外望去，却见路灯下，女儿幼小的背影正伫立在老妇女和那个男孩子的面前。路上行人本来就稀少，没有围观的人，只有女儿是他们的观众。灯影下，男孩鼓鼓的腮帮能让人感觉的出面对着他们唯一的一名听众——我的女儿，他吹奏曲子的态度依然非常的认真。

　　什么地方不站，怎么站在那里，我叫妻子一定要把女儿拉回来，年关到了，一个小孩子单独跑出去，万一被坏人带走可了不得。妻子照我的话去做了，女儿终于被拉回来了，可是再也不肯说话，她噘起了小嘴，对我们的询问置之不理。妻子笑着向朋友们解释，这孩子被我惯坏了，脾气很倔，你们管自个喝吧。

　　晚餐结束已是晚上9点，夜风越来越冷，可老妇女和男孩子依然还在原地，我猜测孩子可能只会一首歌，他反复吹着那首曲子，人影稀少的街头，音乐极为揪人心。

　　“这么小就学会跑出来跑江湖了哎。”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，朋友小声嘀咕了一句。女儿显得有些不满朋友的话，大家招来了的士，要上车的那一刻，女儿又挣脱了被母亲紧紧抓住的手，从车上跳了下来，小跑着到了那位男孩子身边，尾随在身后的我们此时看到，面对那位小男孩，女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很勇敢地拍起了小手，清脆的掌声让我们汗颜，我和朋友们走过去，每人都拿了10元钱出来，放在了老妇女的手上。我劝女儿走，的士车等不住了，可女儿不肯，反而动员起我们大家：“爸爸，叔叔，你们也和我一起鼓掌吧，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说了，当别人付出辛苦的劳动时，我们应该喝彩，应该懂得珍惜，一定要用掌声给他鼓励和支持……”

　　那夜回家的路上，我和朋友们都很沉默，因为我们刚才忽视了一个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，连小孩子都知道去珍惜的东西，我们却没能珍惜，特别是在这个寒夜，在这个最需要温暖的寒夜。

　　苏康宝（记者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