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马来西亚到温州
在温州生活了45年的李居轩祖籍海南乐会县(现琼海市,红色娘子军诞生地),1954年,16岁的他从马来西亚回到国内。李居轩的回国有赖于他的父亲李琼福。李居轩是祖父一代从海南漂流出海,经香港辗转来到马来西亚,然后在马来西亚东部的沙巴州定居下来的。李琼福在当地经营一家咖啡馆,他身材壮实,被人称为“阿肥佬”(故李居轩被伙伴们称为“阿肥仔”)。李琼福是当地中华商会的负责人之一,他为人仗义,思想激进,痛恨国民党政府。他有一位要好同乡梁文喜曾是琼崖纵队老战士,李琼福早年曾借护送父母遗骨回乡之机给他送手枪。新中国成立之初中英尚未建交,李琼福不顾英当局态度(马来西亚曾为英帝国殖民地),在当地宣传新中国,并勇敢地和其他爱国人士一起,酝酿在当地悬挂新中国国旗。
尽管新中国还处于敌对势力包围之中,但因广大华侨的向往,新中国的信息还是源源不断地进入到华人众多的马来西亚社会。在李居轩就读的正华小学里(华裔学校),就有机会看到《人民画报》、 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进步书刊。校长也是一位思想进步的知识分子,常向学生灌输进步思想。因此,在新中国的感召下,华侨同学中涌动着一股回国参加新中国建设的热潮。
但关山阻隔,当局阻拦,回国之路何其渺茫!因此,李居轩经常与要好的同学一起,来到沙巴州海滩上,面向北方的祖国,表达他们对祖国的强烈向往。
李琼福支持儿子回国读书,1954年6月他来到沙巴州当局移民事务处,在一份“不得返回”的文件上签了字,终于使李居轩与他的姐姐得以踏上回国旅程。
当年6月的一天,当李居轩与姐姐踏上故乡的土地时,受到乡亲们的热烈欢迎。姐弟俩将父亲送给舅舅、伯伯们的礼物(锄头、拖鞋、衣服等)一一按单分发。亲友相逢,血脉相叙,亲情如酒,更使李居轩感到祖国在游子心中的份量。
7月,他们来到广州的华侨补习学校,之后进行摸底考试。在填写各自今后去向时,李居轩将当时自己知道的北京、上海、南京、杭州等都填了上去,最后他被分配到杭州市。8月初,一列专门运送归国青年的专列从广州出发,一路意气风发、欢歌笑语。他们先是在南昌参观了“南昌起义”纪念馆,之后一路北上,一批批将他们送到分配的城市。
李居轩被分在了杭四中,从头到脚,住校生所需要的花费和一切生活物品均由国家负担。因品学兼优,初二时他就当了班干部,后成为学校侨生工作部负责人,保送上高中,考上杭大生物系,成为系学生会主席……
毕业分配时,瑞安籍的系主任对他说,组织上决定将你分配到温州,那里是浙江重点侨乡,在落实侨务政策方面会做得更好些。
1964年8月,李居轩来温州市教育局报到,当时温二中的一位干部正好在局人事处,看了他的档案后说,这个人我们要了。从此,李居轩开始了在温二中长达20余年的教师生涯,后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、教研组长。他是一位优秀教师,一堂课45分钟,从开讲到下课铃响,总是安排得不多不少。他的学生在高考中生物课成绩平均达到90分,全省同行曾来温二中观摩他开的生物课……作为一名归侨,他出色的专业和政治表现还使他当选为市侨联副秘书长,温州东城区和温州市的人大代表……1983年,改革开放进入“干部四化”的新阶段,此时的李居轩年富力强,他的命运发生了新的变化。
从教坛到政坛
1983年4月,温州市六届人代会举行新一届市人大常委会正、副主任选举。公布候选人名单的前一天,时任市委统战部长陈国钧与市领导李裕林(已故)以组织名义对李居轩说,你要做好落选的思想准备,因为你知名度不大……李居轩对市人大安排他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候选人一事茫然不知,他闻言忙说,我只会当教师的,请组织赶快换人……两位领导说,现在不可能再换人了,你要做好思想准备……
选举结果是李居轩以高票当选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!这一年他还成为温州唯一的侨联界别的全国政协委员。
从一名被称为“阿肥仔”的马来西亚归国青年,到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,李居轩深切地感受到了祖国的温暖和对他的栽培。归侨青年成为市最高权力机构的一名领导,这在温州华侨史上还从未有过,因此他的当选在海外华侨中也引起巨大反响,东南亚一带的温州华侨更是广为传播,视为全体海外华侨的光荣。
此时,在温二中党组织的关心下,李居轩写了入党申请书。1983年,就在校党组织通知他下周开支部会进行讨论时,致公党中央组织部长司徒擎从北京来到温州,点名要发展李居轩为致公党在温州的第一位党员。
他们找李谈话,李居轩已是属意中共,对致公党一事始终不表态。司徒部长又请来陈国钧做他工作,李也只以温二中党组织就要讨论他入党予以回应……陈国钧于是向时任市委书记袁芳烈进行请示。
就这样,李居轩最后还是加入中共,入党后他调出温二中到市人大任职。事后有干部对他说,李居轩,你决策错了,人家中央组织部长来发展你这是很少有的,入了致公党你不到北京,起码也要到省里工作啊!李居轩笑笑说,我没这样想……
李居轩对党的忠诚并非是致公党一事才开始的。自他上世纪50年代初归国后,国内政治运动不断,1957年是“反右”,1958年是“大跃进”,1960年后是3年自然灾害,1966年开始更是长达10年之久的“文化大革命”!这期间,许多当年归国的热血青年心灰意冷,纷纷选择重新出国。此时的李居轩并非没有机会,但他对党的信念始终不变。他感念党对自己的培养,坚守信念,忠于职守,尽心尽职地做好人大工作。
李居轩在主持代表大会时表现出高度的严谨和机敏。1988年人代会选举市长时,有代表突然提出要市长候选人发表即席讲话。李居轩知道提这个要求完全是代表的权力,无可厚非不容剥夺;但他深知这个即席发言很难讲,可能会对选票产生影响。于是他就以《选举法》中有“选举当天不能再对候选人进行宣传”的规定为由,圆满地化解了这个难题。
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第七届市人代会上,需要选举一名市人大常委会秘书长。这是一个工作量大、专业性很强的岗位,需要有一位工作能力、责任心都很强的同志担任。因为李居轩具有较强的组织法、选举法等专业知识,谦和的行事风格,得到人大老同志的普遍信赖,大家都推荐他出任秘书长。但他以自己不善决断为由,一再辞让,希望组织另选他人。后来时任市委书记的刘锡荣找他谈话,他还是坚辞不受,刘锡荣最后对他说:居轩同志,难就难在人大老同志都希望你来当秘书长啊!后来另一位市委领导再次找他谈话做工作,又经老同志提醒:你是党员应当服从组织决定,这才同意。
李居轩担任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期间,市人大根据形势发展成立了民族华侨外事工作委员会,他也一直分管主持这方面工作。1987年他应新加坡温州会馆邀请出访,当时温州各界正在为温大募捐,侨领林秀明私底下对他说,李主任你在会上只管叫大家捐资,我在下面会做工作的……李居轩也很想动员大家为温大捐资,但又觉得以市人大领导身份出面恐有损温州形象,于是他就大力宣传、极力称颂欧洲华侨积极捐资温大的事迹……结果新加坡华侨当年也捐了一座星洲楼……
1988年5月,市七届人大会议后,卢声亮出任市人大常委会主任。他到任后提出人大要有工作抓手的新思路,李居轩根据这一新目标,配合卢声亮主任,在制定温州市科技、教育发展纲要等方面做了许多工作。
题照赋诗志更坚
从1983年起,李居轩连续担任六、七、八、九共四届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,并当选为第八、九届全国人大代表,得到了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。在此期间,他还担任市侨联主席、省侨联副主席、全国侨联委员,以各种方式为加强侨胞与祖国和温州故乡联系、推进侨务事业发展做了许多工作。
2003年李居轩退休,回顾一生,他十分庆幸自己的归国选择,更感谢党和祖国对他的培养。这种情感生动地体现在一首短诗和照片中。2003年,省侨联在全省范围内举办“赤子情深话当年”归侨老照片征文活动,李居轩送上的那张摄于50年前的珍贵照片(本版右上角)被编选入册,他在所附的短文前还特地写了一首短诗:结伴同游南海边,北望神州水连天。任凭风吹与浪击,赤子归心志更坚!
李居轩现在的社会职务是省侨联顾问、市侨联名誉主席、温州市人力资源协会会长。他有一子一女,都在温州。妻子去世后他与儿子住在一起,每天的一项重要事务是给念小学的孙女当“书僮”——早上送她上学,中午接她回家。
他共有9个兄弟姐妹,除小弟和二妹去世外,其余都在国外,他的三妹夫现是马来西亚沙巴州的副首席部长、团结党主席。退休后成为“书僮”的李居轩,对温州的发展依然惦记在心。这些年来他曾多次出国探亲,对马来西亚社会的考察使他产生许多想法。他说,温州与许多发达国家城市缔结为友好城市,其实也应当重视加强与发展中国家城市的关系,特别是东南亚一些国家。现在,国家很重视发展与东盟国家的经济联系,这些地方华人众多,市场广阔,像马来西亚政治一直比较稳定,这类国家的市场很值得温州企业界关注,我们不妨多到这些国家考察,这对温州经济走向国际市场将是十分有利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