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中坚:温州市东方轻工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,中国国情调研中心研究员,浙江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,温州瓯海工商联副会长,温州市烟具协会副会长,邓小平特型演员,曾在2002年打响中国入世反倾销第一战。
“我首先是一个企业家,然后才是个业余演员。”李中坚是这样给自己定位的。
身为温州市东方轻工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的李中坚,还是一代伟人邓小平的特型演员,十几年来,他游走于企业家与“伟人”之间,认认真真的“扮演”这两个角色。
中国反倾销第一人
初闻李中坚,是因为那场可以称为“打火机保卫战”的跨国反倾销诉讼,实际上它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打火机的领域。
时间要追溯到2002年年初,那时温州已经是世界金属打火机的“生产车间”,牢牢占据了全球80%的市场份额,李中坚经营的东方公司是温州打火机行业的龙头之一。然而,树大招风,在继美国的CR法案出台不久,欧盟也效仿美国,企图对中国的打火机进军国际市场设置壁垒。2002年6月,欧盟委员会正式对中国打火机发起反倾销调查,把中国打火机业逼到了绝境。
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“这是中国打火机行业生死存亡的关口,如果不参加诉讼,就要被凭空多征收150%的关税,作为打火机主要国际市场的欧盟将对中国企业关上大门。”李中坚感到危机重重。
“CR是技术壁垒,反倾销是贸易壁垒。美国CR法案公布期间,中国企业没人应诉,结果眼睁睁失去了大片的美国市场。”说起这件事,李中坚痛心不已,“这是前车之鉴啊,温州人可不会再犯第二次。”当时在温州市烟具协会的协调下,温州市的打火机企业迅速联合在一起,决定正面迎击,参加跨国诉讼。
时任温州市烟具协会副会长的李中坚,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激动得手臂都震动起来。
“中国企业终于觉醒了!”
这是入世后中国面临的第一场反倾销诉讼。
参加应诉的中国企业共有15家,全部来自温州。随着诉讼的时间日益临近,李中坚的东方公司却突然决定“单干”,这让同行大为不解。
“其他企业都采取‘无损害抗辩’,这并不是反倾销的核心问题,可以说只是打了擦边球。”李中坚解释道,“我们请教了许多专家,政府部门领导也找我们磋商探讨,支持我们应诉反倾销的核心问题——市场经济地位,为全国企业做个榜样。”
以“市场经济地位”应诉比“无损害抗辩”难度要大的多,这意味着东方公司要花费更多的财力和精力,面临更大的风险。
“我当时感觉也很没底,不知道单兵作战的结果会怎样。这时候政府给了我们很大精神鼓励,外经贸部也非常重视,派人与我们联系。可以说,打这场官司‘爱国主义’因素占了很多。当时就把心一横,豁出去了。”
李中坚不会想到,正是这个果断决定成就了他“中国反倾销第一人”的美誉。
论战在欧洲
反倾销诉讼的艰巨和复杂只有李中坚自己才体会得到。为了打赢官司,他和作为董事长的哥哥李中方投入的不能再多了。
“我们花高价钱专门聘请了法国基德律师事务所的外籍律师,欧洲和国内两头忙活。打反倾销,必须得有外籍律师,一是业务熟,二是也能说上话去。”李中坚对此深有感触。
“花钱倒是其次,关键是费心思。第一次参加反倾销,咱没一点经验啊。”虽然“白手起家”,但李中坚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。在应对欧盟官员进驻企业核查时,一向厚道的李中坚也玩起了“花招”。
“我们特意带核查员到三个餐馆就餐,一个是民营的‘阿外楼’,一个是中外合资企业,再一个是国有企业餐厅,让他们亲身体验一下中国市场经济的活力。”说起这件事,李中坚显然很满意。
但令李中坚最为得意的还是在“欧中反倾销论坛”上的经历。
2002年10月7日,与欧盟的反倾销诉讼正处在关键期的当口,首届“欧中反倾销论坛”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召开。李中坚是受邀在大会发言的唯一一位中国企业代表。
“收到邀请时,我们正全力准备欧盟官员进驻企业核查。”李中坚回忆道,“当时首先感到的是惊讶,然后压力接踵而来。”但李中坚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,商海的沉浮把他历练得“老奸巨猾”。他很快意识到,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在论坛上直接与欧盟官员对话,这正是为自己企业做“答辩”的最佳时机。
一场无硝烟的特殊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“发言稿太重要了!”李中坚很快认识到这一点,“我和公司的‘智囊团’一起打初稿,搞论证,多次登门向同行、专家和中外资深律师请教,一个多月稿子改了八次,最后稿件定为《为什么温州打火机是中国市场经济的产物》,这恰好对应了我们反倾销的核心点。”
“听说我要去出席论坛,温州的同行都很兴奋,特意组织起一批人要到欧洲为我助威,可莫名其妙的是他们统统都被拒签了。我已经下定决心随团孤军奋战,可到了那边让我大吃一惊,许多华人、留学生都自掏腰包买门票参加论坛,给我们加油助威。当时的门票一张20欧元,合人民币也要两百多。”一说起这件事,李中坚的声调突然拉得很高,爱国主义的热情又被点燃了。
“轮到我在论坛发言时,台下有中国驻欧盟使团团长关呈远、中国原外经贸部公平贸易局局长王世春、欧盟贸易总司韦尼赫、欧盟反倾销处处长皮特克莱恩和其他的欧盟代表。当时有些紧张,更多的是激动。有了那么多人的支持和鼓励,我的演讲很成功。”
李中坚的演讲确实很精彩。会议结束后,欧盟贸易官员握着李中坚的手向他表示祝贺。
而两天后,更令人激动的消息传来:欧盟批准了东方公司的市场经济地位,这在温州可是唯一一家。
“当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。”那可能是李中坚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。
温州出了个“邓小平”
反倾销案结束后,李中坚“反倾销勇士”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,事业蒸蒸日上,但他却突然决定“卸甲”。
“因为我要演戏,演邓小平。”
说起邓小平,眼前个头不高,留着短发,叼着烟卷的李中坚,虽未化妆却已有几分神似了。
“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同学开玩笑地说我像小平同志。十多年前《百色起义》上映时,身边的人都说我酷似里面的‘青年邓小平’,后来有人向解放军艺术学院推荐了我。”李中坚对他的面貌显然很满意。
2001年8月,李中坚第一次跨进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大门,为了专注学习和演戏,他毅然辞去了东方轻工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的职务。
“我尊敬小平,所以我要演好小平。”李中坚从此进入了“小平时代”。
然而,演戏可不是件容易事,何况是扮演一代伟人邓小平!李中坚又体验了一次“白手起家”的经历。
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邓小平青年时代的生活,李中坚不惜代价赶到了法国。“小平同志在法国勤工俭学多年,在钢铁厂‘拉红条’,在哈金森皮鞋厂打工,这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,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味深刻。”
在解放军艺术学院,李中坚有幸结识了唐国强、卢奇等许多知名演员,这可是“不耻上问”的大好时机,善于把握商机的李中坚怎能放过?“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,完全是经验之谈,别处可学不到。后来成了好朋友,交流就更方便了。”
“有关邓小平的知识,更多还是在书本上学来的。”他购买、借读有关邓小平的着作就有几十本,见到有关小平同志的徽章、艺术品,就犯手痒的毛病,最后的结果只能是“掏钱止痒”,偌大的办公室俨然成了“邓小平档案陈列馆”。
一元钱的演员
2003年2月,为毛泽东诞辰110周年而拍摄献礼片《延安颂》,李中坚第一次过了把“小平”瘾。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,李中坚的演出报酬只有一元钱。
“这是我自己坚持的,一来我是业余演员,更主要的是我不想收‘伟人’的钱。”李中坚笑得很坦然,他曾不止一次说过,演戏不是为了图名图利,而是为了报恩。
“温州的民营企业家是小平改革开放政策的最大受益者。”他毫不掩饰对邓小平的崇拜,“邓小平是我的偶像,能够扮演邓小平是一辈子的骄傲。”
剧组里的主要演员,只有李中坚是业余的,但又是最认真的一个。“台词我都早早背得滚瓜烂熟,第二天的戏提前演练好。”这让剧组人员对他刮目相看。
“拍戏前我已经戒烟三年了,为了演好小平,我又重操旧业,扛起‘烟枪’。”李中坚笑着说,嘴角又喷出一缕轻烟。
随着“处子秀”大获成功,他的“小平”缘也更顺风顺水了。
2004年,李中坚迎来了他作为演员最重要的一部作品《邓小平在会昌》。为了演好这部戏,作为男一号的李中坚特意请导演为他进行了10多天的封闭训练。“临时磨枪,不快也光嘛。”可李中坚的“枪”早已磨得烁烁发光了。
“拍戏是个苦差事,有一次拍邓小平乘竹筏的戏,我站在竹筏中间,突然一条腿从中间滑了下去,打了绷带的裤子湿透了,为了让裤子的颜色一致,只好把另一条腿也伸下去打湿,就这样湿着下半身拍了一整天,皮肤都泡得发白。”谈起拍戏过程的艰辛,李中坚如数家珍。
但比起他扮演的“小平”得到认可,这些苦都只能算是“毛毛雨”了。
“片子拿到广电总局审核时,小平同志的家人也看了。我当时紧张得不得了,生怕过不了这一关。”然而,李中坚的担心是多余的,邓小平的女儿邓楠女士观看后对这个“小平”很满意,还主动要了几盘带子留作纪念。李中坚兴奋得像个孩子。
在第十五届浙江省电视“牡丹奖”颁奖晚会上,以“小平”形象出场的李中坚摘取了杰出演员奖。从此,温州“邓小平”名声在外。
“我也有追星族”
“你想不到我也会有追星族吧。”李中坚眉飞色舞地向记者说。
单单是2002年打的那场反倾销战役就已经为李中坚赢得许多“粉丝”了,国内外媒体都对他青睐有加,在业界更是口碑甚高,“反倾销勇士”的名号叫得很响。
而“小平”带给他的更是“深入群众”的影响力。
在《邓小平在会昌》拍摄期间,李中坚就受到了当地群众的追捧,每天拍完戏,还要忙着和慕名而来的人合影留念。老区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听说有剧组在拍“邓小平”,赶了很远的路找到李中坚,拉住他的手不放。
“像,真像啊,看到你就像看到小平一样。”
有一次李中坚到医院看望朋友,旁边病床的一位老人突然惊呼起来:“你是李中坚吧!你演的小平太好了!”这让李中坚惊诧不已。不等李中坚说话,老人从床边托出厚厚一叠剪报,放在李中坚面前。
“我当时一下就呆住了,上面全是有关我的报道和照片。”原来老人看过李中坚的电视剧后,就一直关注他的消息,收集李中坚的材料,整理、珍藏起来。
“去政府机关办事的时候,别人被警卫拦在外面,我却经常获得‘优待’,有时还能赢得几个军礼。这都是小平的功劳呀!”李中坚津津乐道地讲述起了他的那些“传奇”经历。
最让李中坚印象深刻的还是与温家宝总理的那次握手。
当时温总理来到温州出口产品展示厅考察,恰巧途经东方公司的展位。听闻李中坚扮演过邓小平,总理显得很激动,紧紧握住李中坚的手,笑着说:“是吗?真像嘛!”
“不知道总理说我哪里像,我认为还是眼睛最像了。”李中坚狡黠地眨了眨眼。
“真诚是我的法宝”
拍完电视剧,李中坚又重操旧业,回到了总经理的位置上,东方公司可离不开这位英雄。
但拍戏的这段经历使他获益匪浅,特别是伟人邓小平的精神更时时刻刻影响着他。
“没有邓小平,我也不会有现在的事业。”李中坚很坦诚地说,“小平曾教导我们做人办事要‘实事求是’,‘真诚’就是我的‘制胜法宝’。”
谈起自己的成功,李中坚对此颇有感触。无论是办企业还是当演员,他都信守这一原则。
出演邓小平,他只向剧组收取了一元钱的报酬,却和哥哥一起慷慨地掏出200多万元捐资助学。
临近年关,别人忙着回家过年,他却出去“旅游”,到职工家中“做客”。
当欧盟反倾销案胜诉后,东方公司成为温州唯一获得欧盟市场经济地位的企业,但李中坚却没有据此打击同行,进而做大。他认为这场胜利是同行共同努力的结果。
去年,连续几年为“省名牌产品”的东方打火机没有申报成功,“名牌产品”的称号被拿下。
“心痛是肯定的,但宁可折本,也要保证质量。没有申报成功,主要是我们的产值没有达到标准,明年我们一定会重返名牌!”李中坚显得很有信心。
由于打火机产业的前景堪忧,他也有意向其他行业“转型”了。今年在江苏经营的房地产生意红红火火。“我们开发的小区一级棒,易中天已经在我们的楼盘入住了,唐国强等人也可能会来买房。”采访之余,李中坚还不忘向记者推销他的楼盘。名人效应在一代“温商”的头脑中最清楚不过了。
但经营了十几年的打火机厂是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。“打火机行业需要创新,不变则废,我们正在研制新产品,不过暂时保密。”李中坚神秘地笑了笑。
说话的时候,他竟然从裤腰带前面的金属卡上抽出一只打火机,悠然地点了支香烟。这不禁让记者大为惊讶。“放心,不会烧到裤子。”李中坚得意地笑了笑,“这就是一种创新,不仅在技术上,还要在质量上更上一层楼。”
在办企业与做演员之间选择时,李中坚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:“如果让我重新择业,我还是会选择当企业家,一个真诚的企业家。”